
潮新闻客户端 潮评赛选手 钟淑婷

每一位追星人的心中多少都掠过“再靠近一点点”的念头,这份源于欣赏的悸动本质没错,但有些粉丝带着窥视欲和占有欲凿开欲望的沟壑时,那个“再靠近一点点”的念头,便成为“越界”的契机。“私生”的概念正式兴起不过是十余年,初始,人们只当作是个别粉丝的极端行为。随着追星热潮的兴起,追星日渐大众化,信息获取更加便捷,“私生”容易演变成群体行为,成为一“害”。
作为追星群体中的一员,我前段时间在媒体讨论相关话题时,以自己在追星中的获得为例,为追星作过辩护。在追星中,我学会了怎么去爱,但最终我又意识到,追星终究要回归“自我”,我透过追星,看见了无数个自己。而那种滑向“私生饭”的极端追星,躲到明星的床底下,这种“爱”已经完全失去理性和自我了。
成为“私生”,首先要满足“有钱有闲”的门槛,更要满足隐形的心理门槛——边界感的缺失和道德感的弱化。在同样“有钱有闲”的前提条件下,有的粉丝成为用镜头记录艺人闪光点的“站姐”;有的粉丝则“越界”沦为私生。物质条件只是将过程轻松化,内在的扭曲心理才是决定走向的罗盘。私生行为往往始于一次“越界的好奇”,也许只是购买一次航班信息,也许只是一次跟车,此时确实难以打上“私生”的标签,关键在于私生行为是否持续且行动升级。
值得注意的是,私生行为的特殊性很大程度上源于行为对象的特定性。同样的跟踪偷拍行为,对象是普通人就叫“变态跟踪狂”,对象是明星就变成了“私生”;这恰恰体现了社会潜意识中对公众人物“隐私让渡权”的误解,即公众人物理应牺牲部分隐私权,而“私生”则将其无限放大,曲解为可以对艺人私生活进行全面窥探的许可证,合理化自己的行为。
私生行为逐渐成为“私生”,背后是欲望的成瘾和道德的滑坡。第一次也许只是出于侥幸的“尝试”购买行程信息,但成功“偶遇”能引起扭曲的“成就感”。这种快感对于部分极度渴望与艺人建立“特殊连接”的粉丝来说,会不断提高心理阈值。机场不再刺激,就要去跟酒店;跟酒店不再满足,就想知道家门,这便是心理学上的“滑坡效应”。而在这个过程中,人会下意识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,而最初的负罪感会在一次次“尝到甜头”中消耗殆尽,完成“道德脱敏”。
而成为“私生”后,“圈子文化”进一步固化其身份和强化其极端行为。当一个人行动时,难免会陷入自我迷茫;但当一群人形成一个封闭的圈子时,“去个体化”效应就产生了,群体行为产生的“责任分散效应”会大幅降低个体的负罪感,认为自己正在和“志同道合”的朋友奔向一样的目标,只不过此道为“歧道”。在这个圈子里,“跟踪到住址”“拍到独家画面”不是侵权,而是“能力”的证明。为了获得圈内人的认可、维持自己在圈子里的“地位”,就必须持续实施越界行为来“刷存在感”。私生行为最后演变为为所谓的“身份”而行动。
不可否认,互联网时代加速了私生经济的膨胀。社交平台让私生群体更容易聚集,形成稳定的“供需市场”,如卖家提供偷拍资源,买家付费购买;同时互联网提供了“流量”和“被追捧感”的即时反馈,进一步刺激私生的行为升级。这种“流量即利益”的导向,催生了隐私贩卖、代拍跟踪等黑色产业链。
“私生”的存在不仅让艺人深受其扰,更引发了饭圈内部的对立。这里面存在一个有趣的现象——“镜像憎恨”。私生与普通粉丝间的对立,是一幕复杂的人性戏剧。普通粉丝通过高声谴责“私生”,划清界限,表达着对艺人真切的心疼,表面上这是正义与越界的对抗。但仔细看,在正义感之上也存在“不公感”和“嫉妒或羡慕”。毕竟在追星这场情感经济中,与偶像的“近距离”是终极的稀缺资源,而“私生”通过“作弊”的手段,占有了最极致的“近距离”。于是,一场双向的憎恨就此形成:普通粉丝憎恨私生的“作弊”与“打扰”;私生则鄙视普通粉丝的“无能”与“虚伪”,形成两个群体之间的对立。
“私生”是始于行为、固化为身份、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,“私生”不是粉丝。因为从行为层面上,已经伤害到深爱的人,侵犯其权益、漠视其感受;从身份层面上,通过越演越激的行为完成了自我异化,将占有欲包装成爱,将骚扰曲解为关注;从群体层面上,“私生”将艺人工具化,满足自己的私欲,是一群极端的利己主义者。
那个在中文里如此智慧的繁体“愛”字,中间本就包裹着一颗“心”。当追星的狂热淹没了共情的初心,当自私的欲望顶替了守护的本意,我们所失去的,不正是那颗宝贵的“心”吗?丢了初心的“爱”,终究,不是“爱”。
(作者系华中科技大学学生)
)
)
)
)
)
)
)
)
)
)
)
)
)
)
)
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