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雯第三次把咖啡洒在键盘上时，手指突然不受控地发抖。茶水间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，她盯着褐色液体在字母键缝隙里蜿蜒，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迟疑的声音："需要湿巾吗？"
递来湿巾的是市场部新来的实习生陈默。这个总穿灰色卫衣的男孩此刻正局促地站着，"其实...您上周帮我改的提案，咖啡渍印在第三页了，我觉得特别像朵玫瑰花"。周雯愣住时，年轻人已经红着耳朵快步离开。
那天深夜加班，周雯发现办公桌上多了个陶瓷杯垫。压在下面的便签写着："行政部说您打翻过23次咖啡——实习生陈默"。这个精确的数字像根刺，扎破了她维持三年的职场体面。"人们总是记住你摔跤的次数，却看不见你膝盖上的淤青"，她在心理咨询室里对医生说这句话时，诊室的加湿器正吐出第47个烟圈。
"所以真正困扰你的是..."李医生把纸巾盒推过来，"被具象化的失误统计？" "不，是我明明在哭，全世界却只关心我的眼线为什么没花。"周雯攥皱了第五张纸巾。诊室窗外有孩童在追泡泡，某个瞬间她突然想起，上次有人注意到她涂指甲油还是毕业答辩那天。
第二周部门聚餐，陈默被起哄表演节目。他结结巴巴说起大学勤工俭学在咖啡店打工："有次店长把打碎的杯子排成'加油'，说瓷器裂了反而能拼出...拼出..." "说裂缝是光进来的地方"，周雯脱口而出时，全桌都在笑，只有陈默的眼睛亮得惊人。
梅雨季某个加班夜，暴雨困住了整栋写字楼的人。周雯在茶水间撞见陈默对着微波炉说话。"加热三明治的仪式感？"她难得开玩笑。"是给家里乌龟直播现代人类生存实况。"年轻人挠头的样子让周雯想起被自己养死的多肉。他们隔着雨幕聊起陈默做临终关怀志愿者的经历，"原来真正让人崩溃的从来不是山崩，而是鞋里的沙砾磨破脚后跟的瞬间"。
当周雯第一次完整讲述那个被咖啡渍模糊的升职考核日，陈默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玻璃罐："现在它们都是标本了。" 罐底沉着23枚晒干的咖啡渍滤纸，每张都标注着日期。很新那张写着："今日暴雨，但有人记得带伞"。
季度述职会上，周雯展示的PPT最后一页是杯冒着热气的咖啡。"感谢所有提醒我'你手在抖'的人"，她看向后排某个身影，"更感谢那个问我'要不要加糖'的。"
后来茶水间多了个"咖啡事故纪念角"，市场部人人都学会了在周雯失手时笑着举起咖啡杯："看，这次像不像梵高的星空？" 而陈默的转正礼物是本特殊相册——扉页上写着："给永远能看见23次坠落背后，23次重新起飞的人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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