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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滴,密码错误,请重试。”
“密码错误,请重试。”
随着两声密码错误的语音,接着而来的便是一阵剧烈的砸门声。
是的,不是敲门,是用力砸着门。
“王灿,你给我开门!”我妈李翠萍在门外大声吼着。
好在现在是白天,邻居们大多不在家,否则我不止要被我妈骂,还得被邻居骂。
我迈着沉重的步伐,不情不愿地开了门。
“你他妈的长本事啊,我出差两天,你就敢把密码改了!要是哪天老娘死了,你是不是敢把我骨灰扬了?”
我妈喋喋不休地数落我的‘罪状’。
都说良言一句三冬暖,恶语伤人六月寒。
身处八月的我,此刻只觉得心里一阵冰凉。
而妈妈仍然在怒骂我,我这间屋子里的一切,她都不喜欢,包括我。
“你难道以后就要这副窝囊样活一辈子吗?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倒了什么霉,才生了你这样。你说说你这样和死了有什么区别?”
妈妈气急了,随手把我桌子上的电脑扫了下去。
电脑瞬间摔得黑了屏,我静静地看着她:“你气我不争气,摔电脑有什么用,不如拿把刀把我捅了,更解气。”
妈妈瞪着我:“你说什么胡话!你赶紧,出去给我找份工作,不然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!”
说罢,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,大门被重重地合上。
我看着满地的狼藉,蹲下身子,慢慢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前半生。
人这一生,总会遇到一些转折,然后改变自己的前进路线。
我的转折,或许在七岁,我妈发现了我爸在外面有个小三,那小三就是我爸的秘书,他们还生了儿子。可笑的是,那个孩子,只比我小了两个月。
我妈气疯了,不过她没有想着离婚,她只是去了那个小三的家里闹,又去了我爸的公司闹。
她过得不开心,她就要大家都不开心。
可我爸受不了她了,他早就受不了了,他宁可分出一大半的家产,也要和我妈离婚。
展开全文我妈不答应:“你要是敢和我离婚,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王灿,我还会让他叫你叔叔!”
我当时就在场,我记不清我妈还歇斯底里地说了什么,我只记得,我爸爸平淡地瞧了我一眼,他说:“我还有一个儿子,这个你带走。”

自那以后,我妈凡事都会要我和爸爸的那个孩子比较。
那个孩子学了钢琴,我就必须得去学。
那个孩子数学好,我就必须得拿奥数奖。
那个孩子怎么样,我就得比他做得更好。
我妈很少对我笑,除了逢年过节,我为亲戚们展示才艺,亲戚们对妈妈说。
“你这儿子养的是真好,比老王后头那个儿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。”
这时,我妈才会心满意足地对我笑笑。
我的转折,或许发生在17岁那年。
我遇到了一个女孩。
说起来,我已经有些记不清她的脸了。
她的照片,都被我妈撕得稀碎。
只记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,天气都很好,刮风也好,下雨也好,就算是打雷,有她在,都是好天气。
她和我说:“王灿,我们一起考去北京吧,在那里,我们一定会有更加光明的未来。”
我们一起去了北京,可在那里,我们没有迎接光明的未来。
我妈知道了她的存在。
她疯了一样地指责我:“她是个什么东西?你和她处对象?你经过我的允许了吗?”
而我第一次生出了逆反心,“我喜欢她,我为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?这么多年我忤逆过你吗?你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,还不够吗?我连自己想和谁在一起的权力都没有吗?”
我妈当时愣在了原地,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。
我以为我胜利了,我保护了我喜欢的女孩子。
可我没有想到,我妈从来就没有放弃对我的控制。
她一直在跟踪我们,拍下我们外出的照片,甚至拍下了我们去开房的照片...
她模糊了我的身影,造谣我的女朋友是个荡妇,和多人存在不正当的关系。

这次轮到我像疯了一样,我去解释,去证明。
只是谣言就像一团从雪山上滚下来的雪球,它只会越变越大,没人关心谣言是不是真的,人们只在乎这件事是不是足够劲爆。
最后闹到学校勒令她退学,闹到她父母赶来学校给了她几耳光。
他们佝偻着身影,拉着她往外走。
就在她父母给她收拾行李的时候,她从楼上跳了下来。
我怔愣于她的死,而我妈,她得意洋洋的告诉我:“就这样的狐狸精还想和我斗?弄死她真是便宜她了。”
“是你造的谣?你害死了一条人命你知道吗?”我颤抖着声音问我妈。
我妈冷冷地看了我一眼:“是你,是你害死她的,如果不是你非要和她在一起,她就不会死。你就是个扫把星,你明白吗?”
而后我妈凑近我,死死地盯着我:“你是我生的,你就必须完完全全地听从我的命令。安心念完你的大学,然后回家,在家附近找份工作。”
我看着她的脸,第一次觉得她陌生又可怕。
我想挣脱,可我没有勇气去抗争。
我有些怕我妈。
我更怕我接近的所有人都会死,我是个扫把星,我有个疯子妈。

可我又不想完全受她摆布,我小心地反抗着,在矛盾中不断地压抑自己。
我得了抑郁症,我离开了北京,却也没有回家,我在其他城市租了房子,那里有一家我很想去的公司。
我妈知道后,又来闹,说我不回家,她就死给我看。
我无奈又绝望,我只能退了租金,回到我妈给我编织的牢笼。
安分上了一两年的班,可我后来实在坚持不下去了,我辞了职,在家敲代码。
在家办公,我也能赚一些钱,可我妈认为,如果不找份稳定工作,就是没出息。
听说我爸的那个儿子,考了编制,工作稳定,现在正筹备婚礼呢。
我妈又开始给我物色女孩子,可我不愿意去见。
哪怕我妈发疯,我也不会再同意,我冷眼地看着她,告诉她:“再逼我,我就去死。”
就这样,过了十多年。
我的前半生,过得是如此的憋屈与窝囊。
我害死了我喜欢的女生,如果被我喜欢,是这么倒霉的一件事,我想我真的不应该再去祸害任何一个人。
如果这世上有如果,我宁可从来没遇见过她。
或者我只是谈恋爱,脑子里没有那些龌龊的思想,要是我没带她去开房...
做了混账事的人是我,可是死的人却是她。
我都快记不清她的脸了,我还好好地活着。
我怎么能好好地活着?
我看着满地的电脑残骸,没有再去收拾,我缓步走进了浴室,在浴缸里放满了水。
我给自己唯一的朋友赵鹏打了电话,嘱咐他今晚来我家一趟,我不希望自己被水泡的太久,以至于会发臭。
要是发臭了,她会嫌弃我的吧。

2
赵鹏被王灿的一通电话,弄得云里雾里。
这小子,怎么说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。
赵鹏和妻子说出了自己的疑惑,妻子是个细心的人,顿时冷汗直流:“糟了,
你和我提过,王灿有抑郁症,他现在说这些话,保不齐是要出什么事,别等晚上了,你现在就去看看吧。”
想想妻子的话,赵鹏心里也有些打鼓,最好是自己和妻子想多了。
他立马驱车赶往王灿的家中,只是路上正赶上晚高峰,堵了很久,当他气喘吁吁地赶到王灿家中时,王灿已经在水里静静地泡了许久。
赵鹏急忙拨打120,可是当救护人员赶到的时候,将王灿从水中抬出,放在担架上,盖上了白布。

赵鹏跟在后面,有些不知所措,过了很久,才想起应该给王灿他妈打个电话。
拿起王灿的手机,发现并没有上锁。
他点开通讯录,给王灿他妈打了个电话。
这是赵鹏第一次见王灿的母亲,很令人感到意外。她将王灿逼到这个样子,赵鹏以为她会长着一张多么令人生厌的脸,可她看起来和善极了。
可她一开口,就暴露了自己的本性:“王灿人呢?和我开这种玩笑很有意思吗?他有什么资格去死?!”
赵鹏皱着眉头:“您不信我的话,可以去问警察。”
说完,他又从桌子上拿起几张纸:“这是王灿的遗产分配,一分都没有给你!可想而知你这个母亲做得有多么失败!”
李翠萍一瞪眼:“遗产?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工作,他有什么遗产?”她一把抢走赵鹏手里的遗嘱,看了起来。
八位数的遗产让李翠萍愣在了原地,赠与人的名字她并不认识!
李翠萍拧着眉头,没好气地问赵鹏:“这个姜国强是谁?”
“是你害死的女孩的父亲,他们家就那么一个闺女,还被你害死了。”
“凭什么给他钱?还给这么多?我是王灿他妈!我不同意给!我绝对不同意!这什么破遗嘱,我不同意,我不同意!”李翠萍一边尖叫着,一边撕了那份遗嘱。
撕吧,撕吧,这份遗嘱是王灿刻意留下的,钱,早在王灿自杀前,就已经逐步汇去姜国强的账户里了。
赵鹏不愿意再和李翠萍多说一句话,他转身便走。
他最后想的是,王灿这小子,十多年来像个活死人一样,也许走了,才是最大的解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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