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若论古代衣饰中的尊贵之品,何者堪当“高定”之名?在众多华服美饰中,有一种材质,以其极致的轻盈与极浓的色泽,成为历代权贵与礼制体系中不可替代的珍品——那便是绛纱。
它不仅是色彩的象征,更是古代物质文明中工艺、经济与身份的集中体现。当我们以今日“奢侈品”的视角回望,绛纱何以独步千年?其答案,正藏在“一寸绛纱一寸金”的织造史诗里。
纱,丝中最轻、最薄的存在。《后汉书》中记载:“縠,纱也;方空者,纱薄如空也。”这看似“若无若有”的织物,在古代却代表着丝织技术的巅峰。
织造上等纱料,必须选用最纤细的蚕丝,由技艺最高超的织娘完成,方能完制成“方孔毅、吹纶絮”等顶奢纱料。“织纱一匹,用丝五两”,细丝易崩断,疏织易变形,织造一匹上等纱料已是耗时耗力,再要将这样的素纱染成“绛”色,更是一场对物力与人力的极致考验。
这种低效,恰恰是古代“高定”奢侈的基础。
“绛”为何色?《说文解字》定义:“绛,大赤也。”它是红色系中最饱和、最浓重的颜色,要得到这样的色泽,需要反复浸染。
古代染色工艺极为繁复,《周礼·考工记》中记载:“三入为纁,五入为緅,七入为缁”,颜色每深一重,就要多染一重。茜草、红花、苏木作为红色染料,需经过多次浸染才能达到“如日正中”的浓郁效果。这道工序不仅考验匠人的技艺,更意味着大量的工时与材料消耗。
以“南人以染絳”的苏木为例,欲染得绛色中的极品丹矾红,按《明会典》记载的配方,“每斤染,经用苏木一斤、黄丹四两、明矾四两、栀子二两”。
如果说“绛”是色的极致,那么“绛纱”便是材与色在工艺天平上的精妙平衡。它既承载了织造的极致工艺,又凝聚了染色的繁复匠心,堪称古代纺织技艺的双重巅峰。“蜀烟飞重锦,峡雨溅轻容”,《唐类苑》中记载了一种名为“轻容”的无花薄纱,至宋代时更是成为越州岁贡,是纱之至轻者,与金同价,而“染绛轻容”更是“倍其值”。这种时间与技艺的双重堆叠,使得绛纱的造价远超普通丝织品。
物以稀为贵,正是这种极复杂的生产流程与极高的成品要求,奠定了绛纱在物质层面的奢侈属性。
因其贵重,绛纱自汉代起便逐渐成为礼制与身份的视觉符号。绛纱袍的形制自周代开始初立,至东汉时,玄冠绛衣成为公卿列侯朝觐之服;自晋代始,绛纱袍正式成为君王通天冠服与诸王朝服之制;后世隋唐至宋元明时期,绛纱衣袍依然沿袭,成为地位仅次于冕服的君臣朝服之制。
此外,绛纱还曾是文化与师道的象征。《后汉书·马融传》记载,马融“常坐高堂,施绛纱帐,前授生徒,后列女乐”。后世常用绛纱弟子来形容授业生徒,此处绛纱既是师道的尊严,也是文化的衣冠。
从经济的角度看,绛纱之所以“奢侈”,源于三大要素:材料的稀缺性、工艺的极端耗时,以及被制度化的符号价值。
它不像黄金那样可以熔铸增值,却因织造与染色的高门槛,成为时间与技艺的凝结物。而一旦被礼制系统采纳,便从物质层面跃升为身份与权力的象征。
这种“非市场化”的稀缺,比价格更能定义古代社会的“奢侈品”。
这场跨越千年的工艺追求,最终凝练为“绛纱”的深邃。而今,这抹沉淀历史的红色,正借由现代设计重返生活舞台。在由中国流行色协会与茅台集团联合发布的“2025年度东方传统色”中,绛纱以其庄重与灵动并存的特性,成为年度东方传统色。
贵州茅台酒(乙巳蛇年)生肖系列产品,亦以绛纱为灵感,将染匠千百次的浸染匠心,融于瓶身设计,既承古法之韵,亦展时代之新。这不仅是色彩的传承,更是东方智慧在时光中不断调和的生机。
从材之贵到色之珍,从工之罕到用之尊,绛纱的奢侈属性贯穿了古代社会的物质与精神层面。它不像金玉那般外露张扬,却在步履摇曳间,以光影的流动、色彩的深浅,无声言说着穿着者的地位与品味,是一缕可穿在身上的文明密码,至今仍在时代的长河中熠熠生辉。
文/戴世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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