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青岛里院喜剧节期间，我与《城市画报》团队有幸见到了孟鹤堂。那天青岛的秋雨淅淅沥沥，气温比前几天低了不少。但当孟鹤堂一到现场，便用他那高亢的声音与工作人员打招呼，连声音都带着一股热情，仿佛把秋雨带来的寒冷驱散了些许。
作为德云社里相声界的“破圈”代表人物，孟鹤堂身上集结了喜剧演员的活力与对传统艺术的严谨态度。此次对话，他身上这种“矛盾却和谐”的特质得到了很好的展现。
提到与相声的缘分，孟鹤堂并没有像许多人那样说“一见钟情”。他坦言，最初学相声只是为了谋生，心里总觉得“这不是我喜欢的事业，只是凭这门手艺赚钱养家。”这种内心的割裂感，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。直到后来，随着观众逐渐增多，他某次自己编写的段子逗得全场大笑，那种成就感一下子抓住了他。“这东西会让人上瘾”，他说时带着一丝无奈，又夹杂着一点自豪，“有时一段时间不登台，浑身都不自在。”真正让他意识到“自己是相声演员”的那一刻，便是他改编《铃铛谱》的时候。
《铃铛谱》是个几乎被遗忘的老节目，没人愿意演，他本想着试着将其改成自己的风格，结果没想到一改就是好几场。他根据观众的反应不断调整段子，最终把台下的笑声调动得越来越大。我认为，这份“愿意与老节目死磕”的精神，比后来的名气更加能够体现他对相声的深厚归属感。张扬的爆红并不是他获得认可的方式，而是他通过一点一滴的努力，赢得了真正的观众喜爱。
如今，喜剧市场如火如荼，脱口秀和单口相声等新兴形式吸引了大量关注，孟鹤堂也坦言，自己有时感到危机。“当然得关注这些新鲜形式，要是忽视了，不就成了睁眼瞎了？”他说自己也会想，相声是传统艺术，虽然与脱口秀有相似之处，但观众追逐的是新鲜感，“会不会哪天就没人听相声了？”但他并没有想要躲避这些挑战，反而认为，老艺术也应当有所创新。“不能让观众觉得相声就是老掉牙的事情。”
我十分认同他这一点，艺术从来就不是死守老本，而是要让人觉得“这东西和我有关”。就像他在《欢乐喜剧人》中改编《黄鹤楼》，既没有丢失相声的经典唱段与捧哏逗哏的传统，又融入了职场的小故事，迅速吸引了年轻观众，播放量也突破了2亿。这种成功，正是传统艺术与现代观众需求之间找到的完美对话。
孟鹤堂谈到创作时，提到一个非常实在的困境：他曾经想通过刷短视频来找灵感，认为能积累一些素材。然而，没想到一刷就上瘾，“拿起手机就不想放下，哪里还顾得上写段子？”他说，创作其实得“关上门”，不让手机干扰，不能有人打扰，要花至少15分钟才能静下心来思考创意。“要是有个电话进来，或者不小心看到手机，思路立刻就飞了，转而想玩会儿游戏。”
我觉得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。如今碎片化信息铺天盖地，想要沉下心来进行“慢创作”实属不易。尤其是相声创作，它需要耐心与细致的雕琢，需要琢磨人物、推敲台词，而非依靠一两个网络热词就能撑起来。这份“慢”，恰恰是相声区别于快餐式搞笑的独特优势。
这次在青岛，他对这座城市的喜剧氛围有很深的感触。他说，“这里的人说话都有喜感。”经过细问，他才透露，青岛人生活得很自在，节奏较慢，不像大城市里的匆忙，大家常常为了赶时间而忽略生活中的细节。“这种松弛感，实际上最适合喜剧。”他的这番话让我恍然大悟，原来喜剧不只是逗笑，背后还需要有生活的积淀。只有当观众放松下来，才能真正理解和感受到段子中的精妙。
谈及南北方观众对相声的不同反应时，他提到，创作的难点不是写段子，而是让观众能够接受。北方人喜欢快速节奏，包袱需要一个接一个地砸出来；而到了南方，节奏则需要放慢，要将细节讲清楚，帮助观众在脑海中构建画面，“如果你包袱砸出去，观众没反应过来就过去了。”他提到，德云社曾在杭州演出时，他将《铃铛谱》里的“胡同”改成“巷子”，还增加了一些江南雨景的描述，观众的代入感显著增强。这不仅是迎合，而是一种对不同地域审美的尊重，也是让相声能够走得更远的智慧之举。
临别时，孟鹤堂透露，他最想在里院喜剧节上观看默剧，“我想看看，如何不说话也能逗乐观众。”我突然意识到，这份对其他艺术形式的好奇心，或许正是他能将相声做得如此成功的关键所在。不是把自己限制在“相声演员”的框架中，而是愿意去看、去学，再将这些元素融入自己的创作。
如今，喜剧市场已经突破200亿规模，要让相声站稳脚跟，靠的不是“老资格”，而是像孟鹤堂这样的人物：守住传统的根基，又敢于向观众需求迈进。毕竟，观众并不是被“老艺术”这三个字吸引，而是被那种能让他们发自内心大笑，并且长久记住的东西打动。而孟鹤堂，正是抓住了这一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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